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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2日 星期一

In Boracay

午夜三點的馬尼拉(Manila)機場,刷啦聲始終不曾停歇的陣雨,沖洗著這片自髒哈利(Rodrigo Duterte)上任後便因爲毒販問題而動盪不安的千島之國首都。我們一行人抱持著對這個巴士海峽以南的鄰居全然陌生的疏離感,疲憊不堪的在機場內的漢堡王等候補充體力的餐點。要想了解一個國家的內部發展程度或現狀,觀察他們首都的機場門面是最快速簡便的方式,也是最容易自我設定刻板印象的機會。

下飛機後第一件事,有人拿著美金排隊去換菲律賓披索(菲律賓披索在台灣算是冷門外幣,我在台北跑了兩三家銀行,最後才在台灣銀行總行換到只能換取整數大面額的披索),其餘需要申辦門號網路的人跟著我走到了電信業者的小攤子前,一位一位的申辦一星期旅遊用門號。我沒有申辦網路,畢竟平常身處在資訊發達的世界,有機會能夠選擇與世隔絕時,自然想要脫離網路世界的窠臼。

由於去長灘島必須在馬尼拉機場轉乘菲律賓國內線,到達班乃島(Panay)的卡提克蘭(Caticlan)機場後,再轉乘接駁船才能抵達。抵達機場第三航廈後,我們望向佈滿飛機班表的電子看板,對沒有我們要搭乘的飛機班次開始感到惴惴不安。兩個會點簡單英語的人匆忙的搭乘手扶梯到三樓check-in的櫃檯,櫃檯入口設立了簡易關卡,面無表情的女警衛駐守在關卡前,三樓進入機場的門口亦設立了安檢關卡(之後的機場第四航廈,以及卡提克蘭小機場,我們都會遇到相同的場景),詢問警衛轉機資訊後,我們回過頭看手上列印出來的電子收據,嗯,上頭的確有註明要在第四航廈轉機;然而新的問題來了,第四航廈要如何過去?混亂無章的機場動線姑且不提,關於國內線轉乘的提示標誌,可是連個影子都沒瞧見。比起連線遲緩的菲律賓網路,還是自己動口問人最快了。在資訊隔閡的緊張氛圍下,我們只有約兩個小時的轉機時間,這大概可以排進一生中最緊張的時刻前三名了,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讓疲憊的意識甦醒,問到幾種東南亞式(抱歉我並沒有任何歧視的意味)不同的答案後,終於確定了行進路線,一行人慌忙的拿著不疾不徐供應餐點的漢堡王紙袋,浩浩蕩蕩地往轉乘巴士處移動,這時距離飛機起飛還剩下一個半小時。

在等候巴士區大夥匆忙地把餐點狼吞虎嚥的消耗殆盡(除了可憐的五包薯條被遺棄進機場的垃圾桶內安息),菲律賓的三十分鐘悠悠過去了,巴士才在滂沱大雨之中悠悠駛來。因為巴士座位不足,一行十四個人只好分作兩批移動,榮幸加入第一批陣容的我坐在擁擠的小巴士裡,靜靜聽著窗外千島之國的雨聲,是否和台灣的雨聲有何不同。愚鈍的我在這短短十分鐘的體驗裡並沒有感受到差異性,只是重新挖掘出那份曾經在澳洲孑然一身時體驗過的,身處在異鄉的孤寥感。

菲律賓版苦難的行軍敲鑼打鼓地鄭重宣布開始,終於一身狼狽的來到第四航廈,由於是國內線的規模,第四航廈就像隨處可見一般的小機場,不同的是要進入機場的check-in櫃檯,要先經過一道安檢關卡,進入登機門前還有兩道看似更嚴格的安檢關卡。「這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呀?」充斥著城市間毒販和黑幫份子、菲北的海盜、菲南民答那峨島的伊斯蘭莫洛國叛軍(Bangsamoro)、喜怒無常威脅著政權的軍方,也難怪這裡的安檢規模看起來是如此的無懈可擊,前提是假設這是個即使塞了大把美金,面無表情的安檢人員或警察仍無動於衷的國家。

經歷一陣乘客和櫃檯地勤人員一起上演的手忙腳亂喜劇後,飛機起飛前十分鐘總算是整團人都搭上螺旋槳小飛機了,地勤人員還很貼心的撐著大花傘左右兩排並站,服務周到的替登機旅客減緩大雨下的狼狽程度。可以暫時喘口氣了,暫時,因為還有將近一半的路程。

陰晦的雨勢讓我們在悶熱的小飛機上等待了一個多小時,轟隆隆的螺旋槳跟隨機翼的震動愉悅的共鳴。早晨七點,淡灰薄霧下的馬尼拉市容睡眼惺忪的目送我們這群短暫停留的過客,能憑藉著自由意志離開(不論準時與否)的人們是最幸褔的,那八位在基尼諾大看台(Quirino Grandstand)前殞命的香港遊客們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但是這世界的混沌就是如此深刻難測,不管我們人在何處都只能祈求上帝賜福免於人禍的降臨,除非我們手持著以暴制暴的權柄,否則只能無奈的面對它,臉色慘澹的嗚呼哀哉。

在吵雜的機上淺眠一會,空服員拿著一疊票券在走道上一一詢問乘客是否需要,原來那是抵達卡提克蘭機場後的全套交通套餐:機場到港口的接駁車、港口的船票、到達長灘島後前往各旅館的接駁車,一次全包,聽起來相當方便,四百元披索一人份單趟套餐,鑒於疲累到腦袋空洞的旅人們的身心狀態,我們決定多花一點錢去購買便利。

抵達卡提克蘭機場,典型的南國風情映入眼簾,高大成群的椰樹,藍天白雲搭配烈陽,讓人徹底擺脫馬尼拉細雨霏霏的陰暗,再更涼爽些的話也許連加諸在身上的疲憊也能一塊去除吧。繼續趕路的我們往外走去,在排隊的人龍前停下,拿著熱騰騰在飛機上買好的套餐票券,遞給了櫃檯小姐,小姐一臉不悅的盯著那疊票券,厭惡的神情彷彿在說「怎麼不和親切專業的我們買票」。最後她還是司空見慣的收回票券,在貼紙上一一寫下我們要前往的旅館名稱,吩咐我們的將貼紙貼在胸口上,在外頭等著接駁車載我們到港口。

乳白色的福斯(Volkswagen)廂型車如大白天就喝醉酒般的酒鬼,搖搖晃晃的停在我們面前。放上行李一一坐好,車子便搖搖晃晃的出發。即使有機場運輸的加持,班乃島上的路況不算太舒適,海綿蛋糕般片片分明的柏油路和黃泥土路穿插其中,不過和長灘島的路況相比,卡提克蘭機場附近的路況算是好上許多了。和在機場一樣,人數眾多的我們不得不再分作兩批分別出發,到達港口時接近早上九點,小艇和螃蟹船(船身兩側加裝懸臂架,以穩定船身避免翻覆)群悠哉的迎接車水馬龍的旅客們,碧綠色的波浪使船身上下起伏,海浪撥拍沙岸的聲音被當地接洽人員的喊叫聲、汽車引擎呼嚕嚕的嘶啞聲所蓋過。我們前行七個人在蘆草搭建的棚子內等候著剩下的七人。接洽人員不斷的來問我人到齊了沒,我感覺自己變成在接生室外焦急等候老婆分娩的丈夫,「啊怎麼還沒生啦!」我也不曉得是在等著要生什麼。

一行人到齊後,接洽人員清點人數,安排了一艘白色小艇載我們這群又累又餓的苦難行軍團。幾個膚色黝黑的男子手腳俐落的幫我們的行李抬上船,「二十元披索,一件。」抬完後一名男子露出牙齒說著。好吧,來這裡就是要享受便宜人力資源服務的,在外斤斤計較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說服完自己後眾人上船,瀰漫著些許汗酸味的救生衣掛在椅背上。" To be or not to be." 在這場景有著重新的詮釋。帶有鹹味的海風隨著浪花衝進船艙內,剛才縈繞腦中的哲學問題迎刃而解。

" Welcome to Philippines." 這就是在這裡時,所有一切問題的最佳解答。

到達長灘島南方主要接駁主要外國觀光客的開格班(Cagban)碼頭,接洽人員告訴我們目前沒有車子能來載我們,「十分鐘後車子就會來了,嗯。」我們當時還不知道菲律賓人對於十分鐘的概念,大夥行李丟在外頭,進去等候區內等候,我和兩位表姊妹站在外頭聊天,有人想去一旁的簡易商店覓食,看著放在玻璃櫃下的當地食物,皺了一絲眉頭,決定買了串香蕉分給飢腸轆轆的眾人食用。一位菲律賓女孩托著盛滿裝飾品的木盤,在我們面前走來走去,「尼嚎——」脫口而出的中文推銷著她賴以維生的商品,我們三個感謝她的熱情,不過還是婉拒了她。女孩歪斜著頭, 一臉失望的走向碼頭,過了幾分鐘後她又走了回來,拿起一串飾品,遞給一位表妹。「送給妳,不用錢的。」她笑著對表妹說,我們三人異口同聲的謝謝她,那股笑容如凜冬下的暖泉般醍醐灌頂,替紛亂的碼頭增添一股淡薄的嬌麗。「妳的中文說得很好!」她走之前我發自內心的稱讚她,她的一抹淺笑藏不住這片風景底下捎來的訊息。

那是這個旅遊勝地光鮮亮麗的奢華之下的另一種面貌,真實而不堪的面貌。

十分鐘後緊接著又過了一次十分鐘式的輪迴,不耐的我再度詢問了在櫃檯前和其他員工有說有笑的接洽小姐。「嗯,再五分鐘就會來了,再五分鐘。」慶幸的是時間輪迴的單位縮短了,我滿意的對這答案點點頭(也許效法等候區內的中文高聲抱怨會比較舒坦些)。幸好不用等到五分鐘,兩輛後門被拆下當作上車入口,左右兩側被冷硬的塑膠座椅靠攏鎖死的客車(稱作巴士似乎有些不稱頭),如同先前遇到的那台乳白色巴士一般,上路前酒測值未通過搖搖晃晃的駛進櫃檯前空地。工作人員手腳伶俐的將一箱箱行李丟上車頂綑好,一行人委身擠進客車內,手足無措的思索著手腳擺放位置的最佳解答。

兩輛車子高聲放歌搖搖晃晃的開走了,就如同這個國家的願景一樣,台灣人對於這裡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掌權的記憶,那概念如鬼魅般揮之不去直至今日。這裡有著第三世界典型的標籤象徵:貪污腐敗、權力結構失衡(軍隊或個人極權)、難以擺脫的貧富差距、毒販與黑幫份子的恣意、叛軍造成的社會動盪⋯⋯相似的社會文化基模(schema)一直在被這些國家反覆套用著,南北差異(North-South Divide)不會因為開發國家的援助而減少,反而會日益擴大,因為在這裡,或是那裡,你看不到時間有任何流動的現象,如同一灘停滯不前的淤泥在原地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因為動亂、饑荒和疫病而產生文明倒退的現象。我們已經習慣了冷眼旁觀,不論在莫三比克、敘利亞、伊拉克、土耳其斯坦,以及許許多多一樣或相似的地方,沒能力的人什麼也做不了,有能力的人什麼也不想做

即使觀光客絡繹不絕,長灘島上的道路狀況和班乃島相比,竟是差上不少,坑坑洞洞的黃土路佈滿了排水不良引起的水窪,牆上的水漬痕跡歷經無數風霜。海綿蛋糕般的柏油路相比之下更顯鬆軟可口,騎在路上的機車不時得閃躲被汽車輪胎揚起的不規則彈跳石塊。擠坐在車尾的我視線被固定在沒有車門,沙土飛揚的車尾外頭,無數不知名品牌的機車引擎在後方咆哮,安全帽在此算是非必需用品,粗獷短髮的男子載著飄逸長髮的女子的畫面比比皆是。島的南端多是當地居民,茅草和泥磚混搭的屋子沿著道路櫛次鱗比的座落,沿著稜線的起伏,人類的觸手向島的內陸深入。在課本上以竹搭建的干欄式建築活脫從照片中跳出展現在我們眼前,隨處可見的雜貨店如同台灣早期的柑仔店,陳舊的裝潢陳列了(和現代的便利商店相比)為數不多的生活商品,外頭放滿可口可樂的冰櫃,是強權的大眾文化向其他世界殖民的標誌。行經至島上唯一一座中學(Boracay National High School)時,穿著白制服的學生們三五成群地在學校週邊的商店覓食,此時還只是接近中午一點,不知是正要上學、放學了,亦或是自行翻牆出來串門子,不過可能也不用翻牆就能出來了,制服一脫就和當地正在為島上建設和觀光服務奮鬥的眾人沒什麼不同。

約半個小時顛頗的路程後,終於抵達目的地旅館——的外圍主幹道,因為旅館深居於小巷弄內,客車駛不進去,很貼心的幫我們卸下行李後客車便揚長而去,我們得提拖著行李,浩浩蕩蕩的一邊閃躲路上的水坑一邊緩慢前進。路上一棟正在興建的五層樓建築(規模看起來像旅館,反正不可能是居民公寓)座落在我們落腳旅館的正前方。長灘島上的建設要說有任何目的性的話,都是以擠榨這座島上的觀光資源為主,旅館飯店一間一間揮霍無度的拔地而起,為彼此的奢華舒適程度爭奇鬥豔;然而關於島上的基礎建設,諸如道路、污水處理設備(下水道或污水處理廠不論,只指基本的排水溝)、偶爾電壓不足的供電(其實也不是偶爾,五天內就遇過兩次)、路燈等等,都是為了觀光客的活動範圍優先供應或改善(但老實說跟居民範圍相比,也只是有勝於無的程度)。自一九七零年代長灘島的觀光資源被官方發掘以降直至現在,時間流逝的痕跡只有在觀光區的蓬勃發展中能夠察覺,其他地方的居民,嗯,只是年平均所得優於菲律賓其它地方的人民,其餘的一切,就像一九七零年代的光輝仍籠罩在他們身上,亙古不變。That’s all. 我很好奇也納悶著,菲律賓在長灘島這些年來所賺得的觀光財,到底回饋或建設到哪個環節,更精確地說,是投資進誰的口袋去了?

隔了一道鐵門,就是另一個世界。落腳旅館的接待處牆上漆著象徵南國風情的壁畫:藍天白雲、陽光沙灘、畫龍點睛般搖曳枝葉的椰樹、身為主角的比基尼草裙女郎。櫃上陳列著各種酒類,電視機正播映著女主角浮誇張嘴嘶吼的狗血本土劇。一個早上只吃了根香蕉的眾人忍住睡意,分作兩組人馬覓食。走出旅館沒幾步路,就是長灘島上最為人知的白色沙灘(White Beach)。這是生平第一次看過如此美麗的沙灘,潔白如絹的細沙在腳下滑溜,蔚藍清澈的波浪席捲而至,陽傘躺椅成群的在海灘上做日光浴,衝浪的旅客不死心的拿著浮板繼續挑戰浪花侵襲。我瞧見每幾十步路便有拿著耙子清掃枯枝垃圾的當地人,難怪這個主要觀光區內定點垃圾桶少得可憐,腳下卻沒多少垃圾,那是用長工時及微薄薪資所換取來的便宜勞動力,但至少我終於在這裡看見了永續發展的概念。

路上盡是拿著觀光行程套餐在向遊客推銷的當地人,各種小販和餐廳林立,然而也有躺在路旁,前頭放了個裝有稀疏銅板的阿帝(Ati)婦女和小孩,他們無奈的眼神掃視著熙來攘往的觀光客們,試圖博取一些憐憫的施捨。身為這座島上原住民的阿帝人,在官方開始推動長灘島觀光後,以巧取豪奪的方式徵收了原來屬於他們的土地,開發成飯店、度假村、餐廳或商業區,有一種泛滿淚光的即視感(Déjà vu)油然而生。為了——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我們多數人能夠輕易的犧牲那些少數人的權益,從台灣的平埔族、高山族,長灘島的阿帝人皆然,他們只是和我們些許不同(對阿帝人而言是膚色黝黑了些),我們就能有藉口能輕易的犧牲掉他們。阿帝人的商業競爭敵不過有組織的外國財團或本國商人,原罪的膚色使他們在工作場所備受歧視,(只)能夠在夜間行乞就是菲律賓政府對阿帝人生存權利的保障 。That’s all, too. 對許多國家而言,發展(利潤)優先,發展下的各種議題就打馬虎眼,那不重要。島上的繁華是用一切資源犧牲來的,島上的生活污水無法處理後排放,我們遊玩的第三天,一個海灣的海水被跳水後的遊客投訴充斥著撲鼻的油膩味。「好的,您的聲音我們聽到了,但說到要改善我們做不到,這不僅是技術性問題,更是原則性問題。畢竟我們已經這樣搞了三十多年了嘛,我想以後我們還是會繼續這樣下去吧。」

這不是真心話大冒險,只是我自己揣摩他們過後的腦內小劇場。

第一天夜晚的長灘島伴隨著不安份的焦躁,呼呼作響的風讓海灘上的沙狂亂起舞,粗壯的椰子樹亦被吹得東搖西晃。我們一行人狼狽的在一家標榜揚州菜的海鮮餐廳前停下,「就決定吃這間了吧。」嗯,在異鄉打口味上的保險牌,對於年齡層較高的團員而言,要想滿足他們的味蕾,不失為明智之舉——才怪,根據我在澳洲吃過中式餐館的經驗,我不禁為接下來可能會接踵而至的抱怨暗自祈禱。

幸好,在菲律賓開餐館的中國人比在澳洲的中國人更有骨氣多了,並沒有為了迎合當地人的口味而改變家鄉的味道。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當地的居民根本難以消費起觀光區內餐廳的水準,躲在廚房內的主廚們自然不需煩惱是否應該堅持本身口味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頭,觀光客們能夠滿懷欣喜的大快朵頤,是最重要的關注焦點。

當餐廳內的菲律賓服務生使著拗口的中文向用膳完畢的客人們笑容滿面地致意時,我的內心卻想起了村上春樹《開往中國的慢船》當中令我感觸最深的一句話:

我們什麼地方都能去,什麼地方也去不了。

即使來到了名為菲律賓的空間內,我們(觀光客們)仍然操著自身熟悉的語言,對著陌生的他們,做著熟悉的事,我們的心靈始終禁錮在我們的中國內,不曾出來過。

第三天中午,我們搬離了位於第二區和第三區之間的旅館,搭乘另外一間旅館的接駁巴士,行駛在觀光客較少的長灘島中央東側(Balabag),逐漸遠離商業氣息濃厚的觀光區。經過熱鬧的布拉波海灘(Bulabog Beach),來來往往的螃蟹船載著要去玩拖曳傘和香蕉船的人群。巴士略嫌馬力不足的朝坡度不緩的山坡路上使勁向前,一度軟弱無力的爬坡讓我誤以為為什麼右手邊的椰子樹會往前移動,一旁舊式的嘟嘟車(tuk-tuk)彷彿嘲笑我們似的呼嘯而過。

巴士習以為常的賣完老命後,我們抵達了座落在山腰上的Cohiba Villas。和之前的套房度假村不同,這裡是各棟美輪美奐的大理石白別墅,分層給觀光客租用,裡頭設備一應俱全,兼之五星級飯店的奢華(如果放水不熱的按摩式浴缸能夠忽略的話)。乾淨碩大的游泳池(下雨時隨風飄逸到水面的枯枝不計)旁躺了兩三名白人中年女子,佈滿曬斑的肌膚依然無畏南島陽光熱切的荼毒。泳池旁的餐廳兼小商店內,顧店的女店員在泳池旁開小差,男店員輕快的用原子筆寫下用餐客人的帳單並結帳。離開了人潮洶湧的觀光區,反而才真正感受到度假的氛圍,肉體感觸如此的真實,心底卻又如此的不踏實,好似傳遞疼痛訊息的神經元,被那雙看不見的手惡狠狠的阻斷了。

再也感受不到真實。